上天以為,他們是一對金童玉女。他們出生的時候,正是花瓣紛飛的清秋,有著濃綠消退之后淡青的風,和丁香花隕落時不肯退去的異香。從小他們就做著鄰居,兩個一起讀幼兒園,然后手拉手上小學,再上初中,讀高中。一起長大,彼此像彼此的影子。
高一,她的父親病逝。為了母親,她留在故鄉(xiāng)的一所大學讀中文。他去了向往的北京。臨行,他拿出一對心形吊墜,是青色的血玉,那是他今生送她的惟一一件禮物,左邊的一半給她戴上,另一半留在他那里,他說,等我回來,我要娶你。
4年里,他只回來了兩次,他說有太多的世界要看,而她安靜地耐心地等待,她知道,看過世界,他會回到她身邊。大四時,他的父親過世,她沒有告訴他,守著老人過世,他的父親握著她的手說,把兒子交給你,我這個做父親的能閉上眼了。等他申請到了去英國的學校,回到故鄉(xiāng)看到的是父親已開滿鮮花的墓。他恨她,第一次打了她,你憑什么替我做決定,我永遠不原諒你。然后他頭也不回去了英國。
4年后,他回來了,她發(fā)現(xiàn)他胸前那個吊墜不見了。他說,他不能為了一份感情,而放棄整個世界。而她不能跟著他走,因為,還有兩個母親的幸福,要她來完成。而有一天,他終于明白,遍尋世界,其實也是為了找一份情感,可是懂的時候,已經(jīng)太遲了。
他就這樣離開了故鄉(xiāng),離開了她。他結婚,生子,離婚,再結婚,過著他熱鬧繁復的人生。偶爾回來看望母親,知道她仍然是一個人。35歲那年,他拍片沒錢,她為他籌措了一千萬,40歲那年,他腎衰竭,她將自己的一個腎給了他。45歲,他再次離婚,事業(yè)受挫,精神幾近崩潰,她將他從北京接回來,守著他直到康復。
他終于知道,轟轟烈烈不是愛,聲嘶力竭不是愛,愛如濃綠消退之后淡青的風,丁香隕落時不肯退去的香,是經(jīng)歷歲月沉淀后的淡泊無求。他終于肯說,誤了你,讓你一生沒有幸?!,F(xiàn)在讓我娶你,你嫌我嗎。她笑了,淚含在眼中,他并沒有忘記當年的誓言,這就夠了。
可是已經(jīng)太遲了,她的癌細胞已擴散。守著她,他第一次明白,自責的痛是什么滋味。一生不懂得負責任的他,要負的時候,她卻不再給他機會,他知道,這是上天在罰他。
她將那個一直護在心口的半個心形吊墜摘下,與他的合成一個,她艱難地笑了,愛,永遠不會嫌來得太遲。她,是幸福的,她等到了。她告訴他,愛上你的時候,并不知道要付出這么大的代價,付出以后,才知道,是因為這一生,讓你幸福才心安。因為愛你,任何殘缺,都是幸福的一部分。
所以,任何殘缺,實在是因為相思入骨,等待的太久,而被歲月雕蝕。
如果相愛,便不要苛求。